东阳木雕工匠何以“封神”

发表时间: 2023-12-24 来源:行业新闻

  电影《封神》第一部近日正在热映,这部投资30亿元、前后耗时10年的巨作,带给观众太多惊喜。片尾字幕中2204位工匠的名字,播放时长近3分钟。其中“置景木雕”一栏有155个名字,他们都是东阳木雕匠人。

  《封神》第一部中的东阳木雕团队负责人吴向平是佐村镇上村村人,出生于1974年。他初中毕业后就拜师学习木雕技艺,到现在已有34个年头。平日里,吴向平经常跟着剧组做木雕,前前后后待过的剧组有40多个。他与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郭向峰是表兄弟,不跟剧组的日子里,他基本上在郭向峰的厂里精进雕刻技艺。

  吴向平与《封神》剧组结缘始于2017年。那年剧组招募木雕团队,指名要东阳木雕,一位先前与他有过合作的北京电影学院研究生找到了他。当年6月,吴向平带了10个技术出众的东阳木雕工匠,奔赴北京参加剧组木雕技艺测试。

  《封神》以商周时期的历史传说为背景,道具、场景等需要体现浓厚的商周元素。“在测试时,我们雕刻的样品,图案、纹样都要符合商周时代风格。”吴向平说,剧组的审核标准很严格,所有部件都使用红外线扫描,任何细小的偏差都会被记录。半年后,吴向平团队凭出色的雕刻技艺顺利通过了测试,“我们是第五批参加测试的,先前到的四拨人都没有满足剧组的要求。”回东之后,吴向平开始召集木雕工匠,计划过完年动身进组。

  王洪群是佐村镇五丰村人,与吴向平算是半个同村人,做木雕已有30来年。近十多年里,他一直都在金华市工艺美术大师吴文彬的木雕工作室上班,其间也会接一些剧组的活。

  那次,吴向平找到王洪群,提出一起去青岛给《封神》剧组做木雕。正当王洪群犹豫之时,一旁的吴文彬却答应了下来。“人家就是看中了我们东阳木雕,这也是弘扬东阳木雕这个国家级非遗的好机会,可要好好干,不能给东阳木雕抹黑。”吴文彬说,在东阳,像王洪群这样的木雕手艺人还有很多,他们有高超的技艺,却不贪图名利,只为干点活养家糊口。他们值得被大家熟知,东阳木雕也更应该被世界熟知。

  “听说这是一个大项目,我便又喊了几个同行,大家一起过去互相有个照应。”王洪群说道。2018年春节刚过,吴向平和王洪群便启程前往青岛,同行的还有40余位东阳木雕工匠。在青岛,他们住的是两三个人一间的公寓,一日三餐的菜品很丰富,全国各地的特色美食都有。剧组不仅包吃住,还给他们报销来回路费,“最主要的还是工资,在东阳上班每天工资300多元,剧组里最高能给到500多元。”王洪群兴奋地说。

  半个月后,根据工作进度,吴向平又从东阳和磐安招来100多名东阳木雕工匠,整个团队人数达到了155人。为了细化工作,吴向平结合大家的特长,挑出30多人组成道具组,剩下的人组成置景组,由他自己担任组长。

  剧组在青岛东方影都海边搭建了500亩的外景地,朝歌城就在其中。在这座城中,商王的“办公室”龙德殿等级最高,总占地面积超2500平方米,内部挑高达17米,气势恢宏,光是搭建灯光系统就需要近5个月。为完成殿内的木雕装饰,吴向平团队全员工作了七八个月。

  “龙德殿所有的木材均为东北松,殿内的梁柱等大型木结构由置景组雕刻,道具组则负责雕刻屏风、宝座、摆件等比较小的物件。”吴向平说,这些活对东阳木雕工匠来说并不算难,进展理应十分顺利,没想到却遭到了“刁难”。

  “大殿门口的4根柱子,我们改了好几回才符合标准要求。”吴向平解释道,因为这4根柱子离门最近,观众的视线根柱子延展开来,所以剧组非常看重这个“门面”。

  “我们按照图纸雕刻,基本上没有偏差,但是实物呈现的视觉效果和效果图不一样。”起初不少人对此难以理解。东阳木雕以做工精细闻名,讲究随机应变,再复杂的题材也能呈现出栩栩如生的画面。“严格照着图纸做,怎么会一直通不过呢?”小组成员大部分经历过重大木雕装饰工程的创作施工,都不甘心在此“折戟”,“花了十天半个月完成的作品,已近乎完美,又得从头再来,确实一时难以接受。”吴向平表示,他非常理解剧组“抠细节”,影视道具与工艺品不一样,更注重审美,就拿这些柱子来说,图案、纹样一定要符合商周时期的风格,还得跟背景和谐融合,每个图案都“牵一发而动全身”,直接影响观众的视觉体验。为此,剧组美术组一次次比对调整,确定最终的美术设计方案。

  龙德殿的木雕工程落幕后,部分木雕工匠回到东阳,吴向平等“留守人员”继续从事其他木雕工作。“剧组投资这么大,但不养闲人,有活就干,没活就走。”虽然人慢慢地少,但活依然有,吴向平在剧组待了整整两年,直到完成所有的木雕工作才离开。他坦言,这两年几乎每天都在工作,剧组着急用的道具,匆忙要拍摄的场景,半夜三更也要加紧弄好,通宵加班更是家常便饭。电影美术指导叶锦添也曾评价道:“匠人每天在雕,雕了整部戏。”

  吴向平说:“大家的辛苦不无道理,电影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很震撼人心。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,电影中所有的木雕制品,都是纯手工雕刻而成的,没用任何机器。”值得一提的是,龙德殿王座后面的屏风,除了雕有饕餮纹外,更呈现了一些战争场面及商朝历史故事,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和叙事性。

  “在《封神》剧组里做木雕,还真和平常不太一样!”王洪群也感叹,“不管是道具纹样、图案的选择,还是场景的塑造,都非常精美,让人身临其境。”在片场的每个场景,都有一块公告牌,工匠能清楚地看到每天需要完成的工作内容以及时限,一切都井然有序。

  作为一部神话史诗作品,从强盛的朝歌城到古朴的西岐城再到苦寒的冀州城,以及宏伟的龙德殿、鹿台七重天、殷商宗庙等,都彰显出中国自然景观、传统建筑美学与神话想象力的巧妙融合。这其中离不开虚拟置景技术的运用。

  吴向平表示,他并不了解虚拟置景技术,但有一点能确定,虚拟置景无法替代道具置景。“虚拟置景能够更好的起到辅助作用,将一些没办法实现的场景运用科技呈现出来,但这对传统道具置景没有影响。真实感,对于观众来说至关重要,像‘一眼假’‘五毛钱特效’的场景,必定得不到观众的认可。”

  “刚开始以为这些道具是假的或者是用泡沫3D打印的,没想到是用木头纯手工雕刻出来的。”不少观众在看完电影后惊叹东阳木雕鬼斧神工的技艺。对此,郭向峰认为,东阳木雕有着悠久的历史,是中国传统工艺的重要组成部分。“电影也是艺术,东阳木雕工艺在道具置景中的运用,与虚拟置景技术珠联璧合,增强了场景的真实感。”

  一刀一凿,刀木“封神”。吴向平说:“能为东阳木雕作贡献,我成就感十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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